清风乱翻书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忘羡]孤城闭-11

第11章


龙胆小筑外,点点紫色的荧光,和着微风中的琴箫之声,轻轻摆动。

洞箫空灵清寂,弦音泠泠中却多了一分幽微的郁意。

一曲罢了,蓝曦臣收了裂冰,他凝视着龙胆小筑紧闭的门扉,“忘机,你有心事。”

蓝忘机垂目看着膝上的七弦琴,淡声道:“并无,兄长多虑了。”

蓝曦臣轻叹一声:“你自小执拗。”他转身看廊下丛丛紫色龙胆,“魏公子品学俱佳,为人热诚,他邀你往偃城岛一游,世人皆求之不得,为何你却是不愿?”

“你明明是欢喜的。”

蓝忘机袖中的手指蜷了起来。他抬眼看着荧荧紫色的龙胆,脑中却回想起那一日,魏无羡又攀着玉兰树跳窗进来,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忘机兄,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共赏否?”那时自己看他笑意盈盈神采飞扬,一时鬼使神差接过那部封皮是佛经的书册,不料里面的内容……真是不知羞耻!

蓝忘机忽然想念那一双白兔了,至少这赔礼还算正常。

正出神间,怀中跳进一团毛茸茸的小动物,蓝曦臣笑声轻浅:“它们来寻你了。”

蓝忘机低头抚摩着在怀中挨挨蹭蹭的兔子,它的同伴安静地依偎在他膝边,雪白的长耳一抖一抖,很是可爱。

蓝曦臣看得有趣:“这么亲人,难怪你喜爱。它们叫什么名字?”

蓝忘机摇了摇头,不知是说没有名字,还是不提。

蓝曦臣却道:“我上次听见你叫它们了。”

蓝忘机:“……”

蓝曦臣由衷道:“是很好的名字。”


蓝忘机回到静室,从暗格里取出一幅画卷,这是偃城送来的节礼之一,上面的签子注明是魏无羡赠与蓝忘机。

他解开丝带,将画卷在案上慢慢摊开,质地是白色的鲛绡,装裱精致,画面上是阔朗的海天之景,蓝天白云上,魏无羡大笑地驾着一架巨大的偃甲飞鸢,头上束着长长的织金红带,在风中猎猎飞舞,身边有几只海雕展翼飞翔。

一侧的题字和落款印章,是沈摇光为魏无羡十五岁生辰所作,不想被收礼者转赠给自己。

那是与姑苏蓝氏禅意沉静完全不同的笑傲海天之间,自由而肆意。他不知道魏无羡为什么会送这样一幅画给自己,心绪有些混乱,他想,该去抄几遍雅正集了。


烛光幽幽,江枫眠跪在蒲团上,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叹息一声,“阿离,你还没就寢吗?”

江厌离披着厚氅,手里捧着个小小暖炉过来,“阿爹……”

话未说完亦是叹息一声。

父女俩抬头望着上首密密的牌位,寒意不住地侵入周身,可他们并不在意。

沉默良久,江枫眠缓缓地对女儿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云梦江氏的嫡系小姐,阿离,你会怪我吗?”

江厌离讶异地问:“阿爹,女儿怎么会怪阿爹?”

江枫眠注视着先人牌位,语气多了一丝悲戚:“作为宗主,我没能保住云梦江氏;作为父亲,我没有教养保护好儿女;作为江枫眠,我这一生足够失败。”

自从女儿流着泪告知了她所经历过的一生后,他被打击到颓然。

他曾在姑苏蓝氏见过魏无羡,和女儿的叙述不同,那是一个在宠爱中长大的少年,再对比一下江厌离口中的的云梦首徒,只是多了一个大偃师沈摇光,人生的际遇就完全不同了,魏无羡依旧优秀夺目,而自己的儿子……

齐家无能、教子无方,江枫眠痛苦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最让他悔恨的是江家家风在儿子身上彻底断绝,寄以厚望的儿子长成了另一个虞紫鸢,莲花坞重建了又如何,背弃了江氏祖训,不过是另一个眉山虞氏!江澄不明白,江迟是怎样在云梦立下根基的,云梦大泽四面水域,但江河流通,航运和商贸兴盛,是富庶之地,偏无险可守,而江氏的侠义之风,在百姓中的民心凝聚和拥戴,才是莲花坞真正的守护!


江枫眠不是没有下大力气管教儿子,但每次虞紫鸢都要闹起来,次次都在捕风捉影污蔑他和藏色散人有私情,把他气得倒仰,眼看着江澄心性与江家家风相去甚远,江枫眠本以为还有时间慢慢教,不料没几年江氏就要灭门,而重建后的莲花坞,在女儿口中得知江澄竟将对江氏有大功的魏无羡不予维护反而扫地出门,对收敛送还父母遗骨遗物的恩人置之不顾时,他就知道,云梦江氏数百年的侠义之风到头了,云梦江氏,在江澄之后也到头了。

才过完年,虞紫鸢就又离开莲花坞,随身只带了两个侍女金珠和银珠。对此江家上下已经是习以为常,江枫眠沉默地目送她离去,吩咐身边的心腹:“去把大长老请来,记住莫要张扬。”


大长老名江桦,是江老宗主在时所立,看着少宗主长大,在江氏很有威望,但他在江枫眠成婚后就退下来在家休养了。

二人在密谈许久后,临了,江桦问:“不如试试向偃城求助?”他衷心希望魏长泽夫妇能够在危急时拉一把。

江枫眠苦笑,他向江桦行了大礼:“枫眠有悔,愧不敢见故人。今后,云梦江氏就拜托叔父了。”

江桦将江枫眠拉起来:“怎会至此?长泽不是不念旧情之人?”

江枫眠道:“一步错,步步错啊!温氏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而长泽,我无颜相求他们夫妇。”

江桦也知道自家之事,偃城岛又远在东海,对当年老宗主的决定也只能长叹一声。他咬咬牙,再问一次:“你当真决定了?”

江枫眠沉重地点了点头,又道:“我那一双儿女,若可能,请多照拂厌离。”

江桦满心悲怆,重重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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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天下太平,江澄做一个守成之主还是可以的,但是在乱世和乱世初平时,他的心胸魄力就不合格了,简直是被人耍着自断臂膀,自废潜力。

而江枫眠虽自承一生失败,到最后仍作出了身为宗主的担当,放弃不合格的继承人,保住宗族的传承,自己则去地下向先人请罪。虽然对江澄和江厌离是不负责任了点,但在这样的时局,已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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